元宵节那天，秦建生家的客厅飘着汤圆的甜香。妻子小何把最后一碗汤圆端上桌，抬眼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照片——那是他三年前刚当县房地产管理所所长时拍的，穿着洗得发白的藏青西装，笑容里带着股子冲劲，背景是所里刚挂上去的“为人民服务”标语。
“老秦，吃汤圆了。”妻子小何喊他。
秦建生正盯着手机里的微信对话框发呆。对话框里是新盛房地产老板李新发来的消息：“秦哥，今晚要不要出来聚聚？我订了海鲜楼的包间，还有两瓶年份茅台。”他手指悬在键盘上正准备回复，忽然听见敲门声。
刚打开门，便看见两个陌生的面孔，秦建生不由得皱起眉头，来人的声音像块冰：“秦建生同志，我们是县纪委监委的，请你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妻子小何凑过来问：“谁呀？”他勉强笑了笑，说：“单位的同事，我得过去一趟。”说完抓起外套就往门外走。
在等电梯的那几秒，秦建生感觉仿佛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，他双手攥着衣角，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闪过一幕幕画面——
两年前，他刚当上所长。
有一天，许多年不联系的老同学李新手里拎着个纸袋子来到他办公室，笑容满面：“秦所长，想请你帮忙看看我们项目的审批进度。”他翻了翻手中的材料说：“你们的材料还差一份环评报告，补全了我马上给你批。”李新赶紧把纸袋子往他怀里塞：“秦所长，这是我老家的土鸡蛋，你尝尝鲜。”他推辞了半天，最后架不住李新的热情，收下了。李新走后，他打开纸袋子，发现里面除了鸡蛋，还有个信封，里面装着两万元现金。他犹豫了一下，把信封塞进了抽屉。
新盛公司项目落地后的一个晚上，在海鲜楼的包间里。
李新举着酒杯站起来，说：“秦哥，这杯我敬你，要是没有你帮忙调整规划，我们项目根本拿不下来。”旁边的张老板也跟着起哄：“秦哥可是我们的财神爷，以后还得靠秦哥照顾。”秦建生笑着端起酒杯，喝了一口茅台，有种飘飘然的感觉。席后，李新偷偷塞给他一张银行卡，说道：“秦哥，以后有钱咱一起赚。”他笑了笑，把银行卡放进了口袋。
再往后的日子里，他和李新成了形影不离的“朋友”。周末，他们相邀去打高尔夫；假日，李新请他一家人去海南度假；岳丈生病住院了，李新送来了“慰问金”……
恍惚间，秦建生不知不觉走进了县纪委监委留置室，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。
留置室的灯光很亮。秦建生坐在椅子上，看着对面的纪检监察干部，忽然很想妈妈给他煮的汤圆。小时候家里穷，只有元宵节才能吃得上汤圆，妈妈把汤圆端给他，说：“儿啊，你要努力读书，长大了要做对社会有用的人。”
“秦建生，说说你是否跟李新有不当经济往来？”纪检监察干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，他垂下头，眼泪砸在膝盖上，许久才缓缓道：“我错了，我不该收他的钱，不该帮他调整规划，不该……”
窗外传来鞭炮声，是孩子们在放烟花。秦建生抬头望着窗户，玻璃上映出他的脸，头发乱了，眼睛红了，再也不是照片里那个意气风发的所长。
“我对不起妈妈，对不起妻子，对不起组织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，淹没在窗外的鞭炮声里。
